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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业

[缘下力中心]我的尸体

缘下力沿着铁轨走。

从哪里来,要去向何方,为什么要去,这些问题他一概不清楚。记忆的最初——缘下力努力让记忆向前回溯,标注着源头的地方却是一团混沌;缘下力踮起脚尖远眺,那铁轨也同样笔直地伸向另一片混沌,唯一知道的只有一点:他沿着铁轨一路走来,要沿着铁轨一路走下去。至于原因,不知道。走就是了。

那就走吧!缘下力于是沿着铁轨走。

感受不出此时大概是什么样的季节,阳光强烈到刺眼,以至于缘下力不得不用一只手掌像撑小伞一样伏在额头上为自己的眼睛制造一片人造的阴凉,然而花白的地面依旧把过剩的阳光反射进他的瞳孔,逼他把眼睛眯起。但除此外,微风却和煦地吹着,让缘下力感觉不到自己裸露出的那部分皮肤被太阳暴晒过——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身着的并非是学校的制服,而是社团活动的统一服装,那件胸前背后印刷了阿拉伯数字的、黑色的运动背心和运动短裤,穿成这样甚至让他感到一丝微妙的寒意。这份寒意是熟悉的:学校的体育馆,空旷而蔽日,换上队服从更衣室里走出去的刹那,会让人全身忍不住发颤。后来加入排球队的、比自己低一年级的日向和影山总是互相较劲,像两具永不疲倦的小马达一般噔噔噔冲出去,他们想必不曾感受过这份寒意,因为他们的身体永远是发热的状态。缘下力把身体凑近更衣室的门口,忍不住在胸前绞紧了两条胳膊。木下在他身后“咯咯”地笑,缘下皱起眉头回看,木下望着体育馆另一角已经开始了争吵的两人开口。

“年轻真好,是吧?”

缘下力不反驳,他想起前一天晚上给这两个问题儿童补课时,作为老师的他一宣布“今天就到这里吧”,两人就把书和笔记本等一摞资料往自己书包里一拨,用比缘下反射弧更短的时间冲出了他的卧室,只留下两句“谢谢缘下前辈……”后面的话已经远到听不清了。缘下力抽出了绞在胸前的一只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木下的肩膀。

那时候他刚升上二年级,还有队长可以依靠。他的新任队长是泽村大地,缘下时常感觉那人是典型的队长式人物:严肃、严谨、严格,站在场上的当刻就像他的名字一般给队员以绝对安全感,赛后又在队内有着绝对的威信,在缘下看来,这是个相当了不得的角色。在缘下力拍木下肩膀的那一瞬,两人都接收到了来自泽村前辈的目光。“还在磨蹭什么,快来热身准备训练!”两人分明听到那眼神里包含着这样的讯息,那股寒意随即消失不见。

缘下力一边回忆着,一边继续沿那铁轨往前走。

这大概是一个梦吧,他想,据说人判断梦境的方法,就是去回想自己是怎么到达现在所处的地点的,若答不上来,就可以判定自己在做梦,缘下力正好符合这个条件,但他不敢断定,因为他又分明能感受得到时间一分一秒真真切切地在流淌。缘下力抬起左手腕,看了一眼那只红色电子手表。上午九点四十五,离上次看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期间他休息了一次,大概半小时前,就坐在那根发烫的轨道上,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缘下力自己在心里给自己估摸着。感觉精力恢复了一点后他重又起身。

回头看那根被自己坐过的铁轨时,缘下力心想:这家伙要是被当成长凳的话,那可真是够长的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现在他打算再坐下来歇息。缘下力俯下身来,将右手整个贴紧在轨道上,感受不到任何震动,他想,看来火车还没有要来的意思。其实他大概沿着这地方走了三小时以上,还没有火车路过的。

用手感受了铁轨的震动情况,缘下力这才放下心来坐在了“长凳”上。

他又一次去看左手腕的表——九点四十七——去看那表上花哨的图案——有着各式各样的卡通人物,这是缘下力十岁那年的生日礼物,爸爸对于给儿子什么样的生日礼物这样的命题可能天生迟钝(钝感仅次于给女儿送),不然也不会让那手表上的那么多卡通角色,和十岁的缘下力喜欢过的众角色毫不重叠。十岁的表,现在带上去已经有些紧绷,缘下力开始调整表带,发现即使是把固定针插入了最外侧的插孔里也仍然无济于事,遂放弃。

已经多久没戴表了?自从开始打排球,社团活动就不再允许类似容易伤人的小饰品出现在人的脖颈和手腕上。缘下力脱下表来放在手上把玩了一阵,看着表盘上最末端的阿拉伯数字跳到另一个数上,突然感到一阵空虚。

因为不知道意义。

沿着这望也望不到尽头的铁路线,他还需要走多久?想要去的那地方,又真的值得他继续奔走下去吗?

他一概不知。

缘下力回望身后,看不到一个人影。在梦里就是轻松啊……他忍不住想,起码不会感觉到累,不是吗?缘下力升入三年级后,在教练那里领到了新的队服,敬重的前辈曾穿过一模一样的一件:背号写着“1”,数字下还加上了象征队长的符号。它是多么沉重啊——那天,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他们开了简短的新队员欢迎会。发队服时,谷地第一个叫了他缘下力的名字,乌养教练把崭新的队长服从箱子里翻出,亲手交给了他,缘下力还以为自己接过了一块巨石,手臂猛地一沉。

“我相信你,”乌养说,“领着他们再次起飞吧。”

缘下力向教练鞠一躬,随即看向自己的队员们。因为上次春高上耀眼的成绩,慕名报考乌野的排球爱好者猛增,申请加入社团的新队员人数也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缘下上台前,从没意识过竟有这么多,看着坐在地板上的乌压压的队友们,他如鲠在喉。

这时掌声适时地响起了,缘下把新队服贴在胸前,“我……”他停顿,发觉自己的嗓子好像被黏住一般令他失语。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担忧曾当过逃兵的自己是否可以胜任队长的职务,他已经被所有信任着他的人推到了这里,他能做的就唯有接过这担子、无畏地前进而已。

最后,缘下力什么也没说出口。他好像开始理解,去年的这个时候,泽村前辈为何一反常态,只发表了简短的感想,就捧起那件队服抿紧了嘴角的缘故。

从那以后,那份寒意就再也没敢出现在缘下力的意识里。他变成了那个提前走出更衣室,用眼神提醒别人“快点出来训练”的角色。身份转换得如此自然,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但他偶尔会发觉,自己在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他曾追随过的两个队长会闯进他的脑海,用身体力行告诉他方向。在他感觉到累的时候,只要回头能看到自己的队员,他就告诉自己:你没理由停下来。

在梦里没人追随他。

盛夏(其实,并不知道梦里的是哪个季节…)的阳光直直地射下来,缘下力放下额边的手掌,眯紧眼睛把头向后仰,像桥一样仰卧在两条铁轨之间。他能清晰地感触到石制的枕木如同棉花一般柔软,缘下力张开双臂,让阳光从他的指缝间倾泻而下,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清闲。

如果、能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滴、滴、滴、滴、手腕上的红色手表整点报时,残忍地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

他没去理,任由手表的噪音灌进他的双耳,但那声响却愈渐急促。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愈渐急促……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啪。它终于被主人摔碎在坚硬的铁轨上。

缘下力举着手表残碎的尸体,愣了很久后才回过神来——随即、那一瞬有如世界末日般,大地龟裂、狂风呼号、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乌云在天际如同快放镜头般朝前翻滚,那条铁轨变得像汹涌波涛上的一线浪花,把浪花上漂浮的孤舟猛然甩上天去。乘在那孤舟上的船夫——缘下力奋力攀上侧板眺望,看到远处一条蜿蜒的巨龙踏浪而来:那是一列火车,欢快地鸣着笛,在汪洋中斩出一条通道,飞一般逼近。他的小船在天边翻了几滚后终于将眩晕的船夫丢了下去。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过后,缘下力看到海平面迅速地回落,如同退潮一般一整片大海都不见了踪影,铁轨重新出露,枕木因干燥而迅速回泛出白色,缘下力狠狠摔在了上面。一阵耳鸣过后,他意识到火车头只离自己不到五米的距离。

但火车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停在了那里。

缘下力摊开手掌。刚才一直被他死死握在手里的,是那一只已经被摔得变形的红色手表,手表的显示屏上闪烁着九点五十分。

缘下力醒了。

从仙台到东京有很多种交通方式,缘下力喜欢的是新干线,但记忆中只乘过一次,同行的是爸、妈,还有弟弟,一家子去东京过新年。他们家并非在大城市认识什么亲戚好友,驱使他们前去的是一家人对电视节目里繁华街头景象的神往,仅此而已。新年的列车闷热而空旷,“大家都缩在家过新年吧。”弟弟得出判断,缘下力则认为是由于人们更喜欢前往乡下边赏雪景边泡温泉。从小泡过不知几十个温泉见过几百场雪景的弟弟忍不住嘲笑大城市怪人真多,尽想往偏僻的地方跑,爸说我们也是怪人,放着舒舒服服的家里不待,非要跑去东京。

但缘下力还是喜欢东京,那次去过之后,就更喜欢了。缘下力暗自发誓要好好读书考到东京的学校去,以后就在大城市生活。随着年纪一点点长大,弟弟对东京的神往渐渐褪去,缘下力还是喜欢东京,想去东京。

考到乌野去后,这份感情就更强烈了。二年级时去过好几次东京,不是乘新干线,心情也和孩提时候一家人一起出去旅行时的闲适期待截然不同——第一次和社团的伙伴们去东京时,在大巴上,他闭紧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随着车的颠簸而摇晃着,但还是激动地难以入眠。

那一行的目的地他早有耳闻,音驹高中——“野猫”,乌鸦在垃圾场难缠的劲敌。虽这么说,但这也是缘下力来到排球队后第一次有机会和他们打练习赛,宫城和东京之间的距离成为了很多阻碍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能在东京上学真幸福啊……”出发前缘下本是这样想着,一路上田中称他们为“city boy”时的不屑和狂气,还有日向因晕车而发出的哀嚎,倒是有点微妙地冲淡了缘下这种心情。

那之后他们还去过几次。除了练习赛和合宿活动之外,还有一次是去参加春高。

——“哎,怎么说,好想去东京啊!”

在日向嘴里听到这句话时,缘下力发愣了。

“我们不是去过几次吗?”

“不是啦!至少也要是春高吧。”——

是了,缘下力终于明白了心里那种强烈的违和感为何。大巴一路把昏昏沉沉的高中生们从乌野体育馆门口送到音驹校园内部,连东京塔都看不到,算什么“到了东京”啊!那根本不算去了东京。也可能音驹根本就不是位于东京的某所高中,所谓city boy不过是教练和小武口中的冒牌货——大巴车绕着仙台转了一周后随意拐进了一座陌生的村落,音驹实际上其实就坐落在这个地方也说不定。这么说,原来缘下力只去过一次东京:孩提时跟随家人的那场旅行,在那之后就是春高,勉强为他的东京之行再添上一笔。

春高,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缘下力都没有再去过那座城市了。他倒是经常在梦里回到那里去,梦到春高正式开始前的那个夜晚,梦到很多很多个在东京街头闲逛的夜晚。他会迷路,然后被谁找到,有时是泽村前辈,有时是山口——说到山口,缘下力倒是听说他成为了继自己后乌野的下一任队长——然后被他们领回大家中间去。

缘下力跟在后面解释,我没想逃跑,没想逃跑的。

穿着队长服的领路人,究竟是泽村大地还是山口忠,缘下力看不清他的脸。但无论是谁,那人总是淡然地说:当然,你只是太紧张了。我们都相信你。

铁轨也是缘下力梦境中的重要元素。他总是梦到那条铺陈在一片死寂中的铁轨,在阳光曝晒下笔直地延伸开去,一眼望不到尽头。他沿着它走,不会迷路!他要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东京去。在铁轨的梦里,没人跟在他身后,也没人在他身前引路,在这仅存在他一人的空想世界,孤单却自由的缘下力,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追随自己想要到达的目标。他当然是想要到东京去的!他片刻不停地向着东京奔走,即使是在梦里也一样,以至于上学路上路过铁路时,他望着那条弯弯折折的轨道,会产生一种自己真的能沿着它走到目的地的错觉。但那是不可能的,缘下力会告诉自己,他成绩向来很好,数学更是他的强项,无需他人提醒他也能算得门清:要想从宫城走到东京去,哪怕是开辟出一条最短距离,也够他走到渴死饿死累死,更别提繁忙的新干线上频繁的车次随时能将铁轨上来不及避让的生物碾成肉泥,缘下力若想避免那种可怖的情形发生在自己身上,就需要以一种几近变态的时速飞奔在轨道上——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乘新干线仙台直达东京的列车可以完美实现缘下力的心愿,他的脚甚至不需要亲自踏在铁轨上,现代科技可以帮他渡过难关。

猛地惊醒的缘下力揉揉眼睛,意识到自己刚才竟在候车时困得睡了过去,大感意外。他马上用目光去寻找候车室里显示车次信息的荧幕,再看看手表——没有什么手表,缘下力的两只腕部都空空如也,那是他从高中以来就一直保持的习惯,他这才恍惚间想起自己刚才似乎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的自己似乎戴着一只格外特别的表,只是梦的具体内容和表的模样已一起被缘下力记不真切。他只得又摸出手机。手机显示现在正是九点五十分,一分不差,缘下力马上起身拉起行李箱随着广播指示朝门口走去。此行的目的地是东京,起因是弟弟前段时间说自己在东京安了家,工作也渐渐稳定下来,邀请缘下力过去逛逛,再加上店里近期工作没那么忙碌,店长竟难得地答应缘下力的请求。从仙台到东京要不了太久,缘下力倚在靠垫上昏昏沉沉,却没能轻易入眠,那股略显紧张的心情让他想起高二时乘大巴参加春高的记忆 ,那时他也紧张到睡不着,愣是发着呆度过了那好几个小时。他想要上场,想得发了疯,但站在硕大的东京体育场馆内,在万众瞩目的赛场上,他能保证自己每一步扎稳脚跟吗?能保证自己的指尖触球的那一刻可以忍住不颤抖吗?能保证和队友们密切配合不出一点纰漏吗?想到这里他甚至收敛了想要上场的念头,但逃避者的头衔缘下力不想也绝不能再重新拾起,这让他感到晕眩。缘下力睁开眼,窗外闪过陌生的风景,他无法判断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还有多久可以到达东京。如果可以,他真想马上穿越到目的地,却又希望时间永恒地停在此刻,以至于一辈子都不要到达那里。

向往着东京的自己终究还是留在了家乡,反而是渐渐不再怀揣东京之梦的弟弟考上了东京的大学,并在毕业后定居在了那里。该用“世事无常”这个词还是别的什么词来评价呢?虽然春高那次无缘冠军,算不上“圆梦东京”,但于自己而言,那是他三年来唯一在东京的大舞台上施展拳脚的经历;于乌野而言,那是自“小巨人”时代后他们第一次翱翔在阔别已久的东京的天空。他此番去往东京,也算是和大流错了峰,奥运赛场上那场举世瞩目的奢侈内战已经落下帷幕,他才迟迟赶往,就像弟弟已经在东京做出一番事业他才迟迟前去与他会合一样,他已经不再明白自己对东京的向往到底是几手的想法了。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缘下力在心底喃喃。我是东京的配角。

这样想,他反而感到有些释怀了。微调椅背后缘下力终于斜躺在那里浅浅地打了个盹,在梦里他回到了先前梦中的那条铁轨,烈日还在,火车还在,手心里紧攥的那只红色腕表也在,只是屏幕已被上一个梦中的自己砸烂。已经没用了,缘下力将它随手丢掉,试着起身活动四肢,然后——跑!沿着火车来的方向,逆着它玩命似的跑,就像那火车掉过头来要追他似的。渐渐有风在他耳畔呼啸而过,烈日一滴滴逼出他的汗水又被那风一片片拂落,他全然不顾,只管跑!跑!跑!跑!他叫嚣着,将简单的词语从嘴边咽下再化为两腿间某种原始的动能,在双腿不断交替的过程中不断加速,跑!火车,连带着他瑰丽旖旎的东京梦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直到铁轨逐渐变得平直,缘下力借着猎猎狂风得以看到远处有个黑压压的物体横压在轨道当中。他依旧在跑!在加速!他从未跑得如此畅快过,毕竟他总被同伴和家人说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也确实很少能提起精神,但此时他始终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他在疯狂地向前冲刺,直到那团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缘下力这才发现那是一个躺在轨道中间的人,或者说:一具尸体。

他缓缓减速,稳当地停在尸体边。那尸体仰躺着,勉强还能看出个人形,穿一身他没见过的工作服,一团蚊蝇围着这摊散发着腐臭味的肉飞舞。缘下力忍住恶心凑近了瞧,才发现已经变得腐烂的尸体却保留着完整的面部,他惊诧地发现那张脸他很熟悉——缘下力,那正是如假包换的缘下力的脸,面色平和,瞳孔涣散,好像只是躺在地上快乐地发呆而已,他想起自己确实喜欢发呆,特别是躺着发呆,弟弟经常笑自己“觉多”,缘下力就解释自己没有睡着,只是在想事情。有时候是在想傍晚时候排球训练的技术要领,有时候是在想课上老师说的某段话。在总在不停地想着什么,只是未曾把自己的梦翻出来展示给他人看过。

于是,东京之梦、铁轨之梦、奔跑之梦、尸体之梦……缘下力把他的梦折叠成四方形,沉默地把这些药方塞进那具尸体的舌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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